“兜兜轉轉還是准備回銀行。”近日,在互聯網金融行業打拼了三年的沈玉(化名)選擇離開,她經歷了這一行業最波瀾壯闊的三年。她說,“是時候說再見了。”
而沈玉的離開只是互金行業離職潮的一個縮影。大浪淘沙下,互金公司從頂峰時的4000多家,到如今的1000家左右,縮水超過七成。隨之而來的是,行業離職潮暗流涌動,有因公司出事被動失業的,也有因看不清行業未來選擇主動離開的。
淘金
2016年,沈玉在北京一家股份行工作了5年后,開始負責部分管理工作,不過還是以做業務為主。用她的話來形容在銀行的五年就是“晉升太慢,工資太少,投入產出比太低,掙不到大錢”。
於是,在2016年下半年,現金貸剛剛萌生時,沈玉毅然放下她奉獻了五年青春的“鐵飯碗”,南下上海“淘金”。
而據滬上某外資行中層經理劉嵐(化名)回憶,2017年高峰時期,他們銀行的中層每個月都會離職一兩個,其中去向最多的就是互金領域。
以銀行中層身份出來的沈玉,順利坐上了上海一家第三梯隊的現金貸平台高管位置,“我主要負責資金撮合和部分內控業務,直接向老板匯報,工作強度和壓力都很大”。
公司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就步入正軌並且開始賺錢,在這條當時還不算擁擠的賽道上,沈玉和合作伙伴們賺得盆滿缽滿。
沈玉稱,當時半年的工資加上獎金已經可以抵上她在銀行五年的收入,另外還拿到了一些公司期權。
在高速發展時期,這家現金貸公司的日放款量曾經沖刺過5000萬元,平均放款量大約為2000多萬元。沈玉透露,這樣的體量在上海依舊只是中小型規模。不過,這已足以讓作為高管的沈玉迅速完成原始資本的積累。2017年底,沈玉拿著同齡人艷羨的收入,並且成為了私人銀行客戶。
變數
然而,這樣的“好日子”並沒有持續太久。
2017年10月,趣店創始人及CEO羅敏帶領著成立才三年的趣店成功登陸美國紐約証券交易所,市值一度超過百億美元。
這讓趣店一夜成名,但質疑聲也接踵而至:暴利之下是否涉嫌高利貸﹔現金貸模式究竟有沒有問題﹔是否存在對學生放高利貸等。
隨著輿情的持續發酵,矛頭更是從趣店擴散到整個現金貸行業。2017年末,一場整頓現金貸的監管風暴來襲。
沈玉所在的公司受到直接的沖擊。彼時,該公司已著手准備拿下某省份的一張互聯網小貸牌照,資金已經到位,但就在這個關鍵節點,功敗垂成。
“我們當時拿小貸牌照其實資金有點緊張,一方面業務不能停止,另一方面小貸牌照又會佔用部分流動資金。本來是想背水一戰,結果還沒來得及打仗就被叫停了。”沈玉回憶稱。
不過,更加艱難的事情還在后面。曾有業內人士透露稱,當時首次逾期的比例從出台監管整治通知前的25%之內上升至60%,逾期60天以上的催回率連2%都不到,而此前的數據大約為25%。
據了解,不少借款用戶希望借著平台退出來逃債,而這從多家平台的公開財報信息中也可以看出。
財報信息顯示,2017年第四季度,拍拍貸的逾期率大幅增加,30天以內的貸款逾期率為2.27%,大約是上季度的近三倍。盈虧方面,該公司2017年第四季度虧損5.07億元,差不多剛好把第三季度淨賺的5.41億虧完。
掙扎
2018年初,風格保守的沈玉團隊開始著手停止現金貸業務和回收賬款。
如今回憶起裁員時的場面,沈玉心裡仍不是滋味。她告訴記者,這個行業帶給她的不僅僅是物質上的回報,還有打磨產品和做好一項事業時的成就感。
“我們當時組建了100多人規模的催收團隊﹔加上本部的技術團隊、產品研發團隊等,零零總總300人左右的規模都在三個月的時間內遣散完畢。”沈玉表示,僅留下了40多人的小團隊作為轉型的核心力量繼續前進。
那麼,不做現金貸了,又能做什麼?
帶著“錢和技術”,沈玉團隊開始尋找下一個方向。
沈玉的合伙人老板之一希望繼續轉型做投資人,所以2018年上半年,他們看了不下100個項目,從區塊鏈到抓娃娃機,從教育到消費,再從量化投資到傳統餐飲。
在斷斷續續投了八九個項目之后,他們發現了一個問題,那就是賬面上的錢越來越少,但是每個月固定百萬級別的運營成本並沒有降低,他們急需找到一項能夠產生現金流的業務。
其實,在那段時間,此前從事現金貸業務的團隊無一不感到迷茫。
記者了解到,當時有一些平台轉型區塊鏈后鎩羽而歸﹔也有的團隊在監管整治后依舊在做現金貸業務﹔還有些大平台開始布局三方理財業務﹔部分團隊將主營現金貸轉型為助貸和技術輸出﹔更有平台將目光轉向了海外,出海東南亞尋求金融科技的更多機遇。
而遲遲找不到核心業務發展方向,讓沈玉的團隊開始有些動搖:繼續前進,還是就此分手?
回流
在沈玉看來,沒有了核心業務是無法凝聚團隊的,最直接的反應就是人員的持續性流失。這也促成了她現在的選擇。
據沈玉稱,40人規模的團隊中,原本有12位技術人員,這部分人的薪資高於行業平均水平,技術總監的薪資甚至可以趕上不少公司的高管。但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,到了2018年年末,技術團隊僅剩下兩位,而這兩人也曾提出過想要離職的念頭。
一方面,此前一起打拼過的“戰友”陸續離開讓她倍感彷徨﹔另一方面,前同事在外混得風生水起也讓她重新審視了現狀。
“在我們決定響應監管關停現金貸業務后,公司原數據副總監在外另謀高就,大發了一筆。”沈玉表示,“現有團隊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業務發展方向,一直拖著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。”在經過認真思考后,沈玉選擇了離開。
隨后,在2019年農歷年前,沈玉決定向堅守了兩年多的團隊正式提出告別。合伙人希望給她一個長假,斟酌之后再做選擇,但是年后,她並未再回去。
而今,已過而立之年的她,做出了“更穩妥”的選擇——回銀行。隻不過,這一次,她回歸的身份變了——某股份行在二線城市設立的支行副行長。
某上市銀行高管對《國際金融報》記者表示,伴隨著金融科技浪潮的來臨,大部分城商行、農商行都非常歡迎曾有金融科技從業經驗的人員。他們不僅會為銀行帶去來自一線的技術、經驗,更會在銀行發展金融科技的過程中提供更多玩法和可能性。
和巔峰時期相比,互金行業從業人員的數量至少已減半。人來人往,有人風光登場,也有人黯然離去,現金貸的終結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結束,卻也孕育著新時代的機會。